1978年3月,象征著“科學的春天”的全國第一次科學大會在人民大會堂召開。隨后,全國科研成果展覽會在北京舉行。其中,國防軍工方面的科研成果展廳設在軍事博物館,一枚19世紀70年代在大西北核試驗場上用于測試沖擊波動壓的測量系統探頭及相關科研人員的工作合影被陳列在展覽入口處。2023年8月,儀器的主要研制者——清華大學工程力學系教授席葆樹將其捐贈給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目前,這件儀器正在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百年器象——清華大學科學儀器歷史展”中展出。
展柜中的儀器如同一扇無聲的窗口,透過時光的塵埃,向我們訴說著“兩彈一星”輝煌背后,那些隱沒于時代洪流中的身影。他們以沉默的堅守、無畏的探索,鑄就了共和國的脊梁,彰顯了“兩彈一星”精神。
測試核爆炸沖擊波動壓
言及“兩彈一星”事業,人們往往將其理解為核武器本身的設計。其實,除此之外,效應現象測定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因為核武器的威力在于它在實戰中產生的諸多效應,即包括力學、光學、電磁輻射等多方面的破壞作用。使用相應的儀器測量不同破壞作用的參數,一方面可為設計及改進核武器的性能提供可靠數據,另一方面可為研究有效核防護帶來數據支撐。
1972年底,炮兵教導大隊和裝甲兵研究所的科研人員找到了時任清華大學流體力學實驗室主任的席葆樹,討論關于核試驗現場沖擊波動壓測量的技術問題。沖擊波是核武器爆炸后的主要殺傷破壞因素,破壞力極強,沖擊波動壓更是武器裝備遭受破壞的直接因素。地爆近區的坦克在沖擊波動壓的作用下,炮塔有時可被掀掉,車輛可能會產生較大的滑移、翻滾或被拋擲,有時能被拋出數十米,甚至超過數百米。
在此之前,核試驗場上各軍兵種所使用的動壓測量儀器存在測量誤差較大、頻響不夠、抗干擾能力不足等問題。席葆樹注意到這是他們用測量一般靜壓的思路去測量快速變化的動壓導致的,而他本人1963年從蘇聯留學回國后一直從事力學實驗室建設,專注于流體力學的測試技術。于是他受命帶領實驗室科研團隊加入動壓聯合研制組。炮兵教導大隊科研人員楊柏林任組長,裝甲兵研究所科研人員李景恩任副組長。經過三年多的努力,研制組于1976年完成《沖擊波動壓測量系統研制技術報告》,研制出一種新型的LDY6型微壓差傳感器動壓測量系統。該系統當年在一定距離上基本滿足了炮兵、裝甲兵對核爆炸沖擊波動壓測試的需要。席葆樹捐贈的正是這套測量系統的探頭部分。
探頭最核心的元件是壓力傳感器,它可將直接感受到的核沖擊波壓力參數轉化為電量參數。傳感器的響應頻率及小型化程度是探頭質量的關鍵。為了將響應頻率從原來的毫秒級提高到微秒級,并將膜片直徑縮小為原來的五分之一,席葆樹、清華大學流體力學實驗室實驗員祖佩貞及裝甲兵研究所研究員張發興等人,查閱大量文獻資料,制作出了滿足要求的電感式差壓傳感器。為了保證傳感器的敏感度與穩定度,祖佩貞又進行了大量試驗工作。她也將自己當年參與制作調試的一枚傳感器捐贈給清華大學科學博物館,與探頭一并展出。
確定套筒式結構方案
除了靈敏的壓力傳感器,探頭良好的氣動性能也至關重要。席葆樹同研制組的成員一起試制了套筒式、探針式、鐵餅式等三種形式十多種探頭結構樣品,反復分析氣動特性,并進行風洞與擊波管試驗,最后確定了套筒式結構方案。探頭上裝有一個圓形薄外套,兩者之間形成數個良好的沖擊波氣流中間通道,以提高探頭的氣動特性。
這枚探頭總長45.5厘米,直徑最窄處2.3厘米,最寬處3.8厘米,側面有4個直徑0.6毫米、深20毫米的靜壓氣道孔和一個直徑6毫米、深150毫米的出線孔,整體采用高速鋼材料制作。
最初試制的探頭用的不是高速鋼而是耐熱不銹鋼。在1973年進行的一次氫彈空爆試驗中,6枚探頭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席葆樹仔細檢查從核試驗場上帶回來的被打壞的探頭,發現里面的傳感器沒有受損。這說明原先的設計思路可行,只是探頭的強度還不夠。在設計探頭時,席葆樹等人采用加外套、石棉墊等措施,延遲了探頭表面高溫向其內部壓力傳感器傳遞的時間,使傳感器的溫度還未升高時,就已經將采集下來的動壓數據傳到記錄儀器中。憑借著自己積累的機械加工工藝知識與經驗,席葆樹想到了可作刀具的高速鋼材料或許可以解決探頭強度問題。于是他找來高速鋼材料自己動手加工出一個探頭。最終試驗表明,用該材料制作的探頭經受住了后來多次核試驗強烈輻射作用的考驗。